秋叶蓝布城
大历年间,江南秋叶镇出了桩怪事。原本籍籍无名的小镇,忽如一夜春风,成了名震四方的"蓝布城"。镇口立着三丈高的牌坊,上书鎏金大字"天下布源",往来商队络绎不绝,满载着青蓝布匹运往各州府。外人只道秋叶镇织染技艺超凡,却不知这繁华背后,藏着桩令人作呕的勾当。
故事要从新任县令陆青岩说起。此人出身寒门,寒窗苦读十载才谋得官职,本想在秋叶镇大展拳脚,却被现实狠狠泼了盆冷水。镇东"云锦坊"的坊主孙有财,勾结州府官员,把持着全镇的纺织生意。百姓织出的布帛,都要低价卖给云锦坊,再由孙家高价转卖。陆青岩微服私访时,见不少织户家徒四壁,老幼饥寒交迫,心中愤懑难平。
一日,陆青岩在书房踱步,忽见师爷捧着块靛蓝色布料进来:"大人,这是孙家新制的天水蓝,据说用的是西域秘方,染出的布永不褪色。"陆青岩接过细看,布料手感粗糙,凑近还能闻到刺鼻气味,却偏生色泽鲜亮得过分。他心中一动,招来几个织户询问,才知孙家为求布料艳丽,竟往染缸里掺了砒霜和铅粉。
陆青岩拍案而起,正要下令查封云锦坊,孙有财却带着二十箱金银登门。"大人初来乍到,想必还不知这秋叶镇的规矩。"孙有财肥硕的脸上堆满笑,"只要您睁只眼闭只眼,这源源不断的财源..."话音未落,陆青岩抓起案头砚台砸过去:"住口!本官定要还秋叶镇一个清白!"
然而,孙有财早有准备。三日后,陆青岩便收到八百里加急文书,被参奏"贪赃枉法,欺压商户"。朝廷派来的钦差,正是孙有财的远房表亲。公堂上,孙有财颠倒黑白,将掺毒染布之事栽赃给陆青岩。百姓们自发联名上书,却被孙家打手截下,带头者还被打得半死。
陆青岩被贬为庶民那日,秋叶镇突然降下暴雨。他站在泥泞中,望着镇口新修的牌坊冷笑:"好个天下布源,不过是用百姓血泪、毒布染成的鬼城!"
数年过去,"蓝布城"的名号愈发响亮。各州府的达官显贵以穿秋叶镇的布料为荣,却不知多少人因贴身穿着含毒的衣裳,染上怪病。有位京中贵妇,日日穿着天水蓝的襦裙,不到半年便面色蜡黄,浑身溃烂;还有个孩童,因盖了蓝布棉被,皮肤生出黑斑,终日啼哭不止。
这日,朝廷派新官来秋叶镇彻查此事。孙有财故技重施,备下厚礼送往官府。谁知新官竟是陆青岩——他被贬后并未回乡,而是暗中收集孙家罪证,又托故友在朝堂进言,这才有了今日的机会。
陆青岩重掌县衙,第一件事便是拆了"天下布源"的牌坊。当石匠的凿子落下,牌坊基座下竟露出累累白骨——都是当年因反抗孙家而被杀害的织户。百姓们哭声震天,纷纷控诉孙家恶行。陆青岩顺藤摸瓜,搜出孙家藏在染坊地窖里的账本,上面详细记录着如何用毒染布,又如何贿赂官员。
公审那日,秋叶镇万人空巷。孙有财跪在堂下,仍妄图狡辩:"大人,这蓝布生意养活了全镇百姓,您若断了财路..."陆青岩将账本狠狠摔在他脸上:"养活百姓?你看看这些染缸,哪一个不是用百姓性命填出来的!你用毒布毒害天下人,如今报应到了!"
孙家父子被斩的那一天,秋叶镇百姓放起了鞭炮。陆青岩下令烧毁所有毒布,滚滚浓烟中,那些曾被视为珍宝的青蓝布料,化作灰黑色的蝴蝶。他又请来真正的染织匠人,教百姓用草木染料制布。慢慢地,秋叶镇又飘起淡雅的靛蓝,只是这一次,不再是带着血腥味的艳丽,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柔和。
多年后,老人们说起"蓝布城"的往事,总会指着褪色的青布叹道:"光鲜亮丽的外表下,说不定藏着吃人的獠牙。就像那毒布,看着漂亮,实则要人性命。"而陆青岩整治秋叶镇的故事,也成了百姓口中的警世恒言,告诫后人:莫被浮华迷了眼,更莫为钱财失了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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